【贺红ABO】牢笼19.20.21.22.23.

虐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带感的一篇文!可惜坑了 但我坚信有生之年!

たかおかずなり:






-19



莫关山说话的次数不多,和贺天交谈的情况就更少。

他总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偶尔医生进来了,他不会问自己的情况,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具身体。
他也再也没有问过蛇立的消息,尽管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医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十分听话。


他现在已经能够看见模糊的光线了,分得清白天黑夜,分得清鲜艳暗淡,分得清桌椅板凳,分得清贺天是哪一团黑影。

这些天里,莫关山几乎都是浸泡在时浓时淡的海潮气息中,似乎连这病房里的一切都带着那股咸湿的苦涩味。
他想,恐怕这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贺天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贺天几乎寸步不离。



他给莫关山换了一个带着厕所的单人病房。
换洗衣服是让人送过来的,用行李箱装着,塞了满满一箱。
甚至连洗澡,都是提着一桶水在厕所里飞快地完事儿。



贺天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有人打电话来,他总是把病房门紧紧关上,站在门外压低嗓音。
莫关山屏住呼吸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莫关山觉得好笑。



以前的贺天可从来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在身旁。
哪怕是见一的电话,哪怕是一秒前还在和自己翻云覆雨。
贺天从来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起来,满脸的愉快几乎挫败了自己所有的自信心。



现在是怎么了?大发慈悲可怜起自己了?



他想不明白,干脆对着见一买来的花篮发呆。
模糊的,却异常花哨的一团团斑点,让他莫名其妙心安理得。


见一和展正希来过一次,也不知贺天怎么跟他们说的,两个人提着水果来探望的时候,什么都没问。
只是见一聒噪惯了,一时间停不下来嘴,叽叽喳喳地埋怨着莫关山不爱惜身体。
展正希倒很安静,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削水果,时不时制止一下见一愈发响亮的嗓门。


莫关山看不清,但他能分辨出见一那头明亮的发。
因为那金色总是让贺天移不开眼。


贺天整个过程都在抽烟。
说是抽烟,不过是叼着未着的香烟模拟着吸吐而已。
海潮把他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他像远处的雕塑,带着生冷的剥离感。

他一直盯着窗外,不知是看什么景色太过专注,还是单纯地发呆。只是偶尔回过头来瞥一眼床上的莫关山和那两人,几秒钟之后又转头静默起来。


见一吵闹,所以莫关山被他拗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会答应几句,又或者是因为见一的笑话而忍俊不禁。

可今天的贺天怪异得很,见一嬉皮笑脸挤兑他时,他也只是哼哼两声就作罢了。



莫关山觉得奇怪。
毕竟见一是贺天心里抹不去的白月光。



所以等到见一被展正希以病人不宜被过度打扰为由拖走之后,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贺天一句,



"你今天怎么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团高大的黑影顿住了。
半晌,他听见了水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很清脆的音色。


贺天走近病床,替他掩了掩薄被没有说话。



生病的人总是睡梦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见一把莫关山缠得太紧让莫关山有些累了,等不到贺天的答案,莫关山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病床上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贺天不明白中学时候那样精力旺盛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容易劳累疲倦。
又或者,是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被他一点一点磨去了精神。


贺天盯着放在果盘里的苹果。
那是展正希削好皮切成块,规规矩矩摆放上去的。但显然这不受欢迎,整盘苹果除了见一吃了几块之外,几乎就没有动过,因为氧化而染上了一层黄褐色。

莫关山咬了一口,然后抿着嘴不愿再吃了。

见一调侃着,说是因为苹果不是贺天削的,所以才小红毛才不吃。

那块苹果被见一重新扔回了果盘,和其他的苹果混在了一起,但贺天一眼就看到了。



他把那块咬了一口的苹果拿了出来。



那块苹果上还留着小巧的牙印,因为长时间的搁置,看上去并不美味。

贺天嗅了嗅,有股子青草的香味,也不知是残留在苹果上面的信息素,还是身旁的莫关山的味道。



他想着莫关山的问题。

你今天怎么了?

他知道莫关山好奇的不过是自己的态度。
可是他又能怎么回答呢?



是鬼话连篇让莫关山信服,还是说出真实的心情让莫关山觉得好笑。

最后贺天果断地闭上了嘴。



因为莫关山总是沉默安静,他想着或许见一能让莫关山笑出来。
可是当他看到莫关山略显疲惫的眉头时,他又觉得见一有些太过活泼了。

所以总是有个声音在戏弄着自己嘲笑着自己,说着自己三心二意。
白月光总会变成白饭粒,朱砂痣总会变成蚊子血。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颗朝思暮想的心。



他很愤怒,很想反驳。

可愤怒找不到缘由,最后全都变成了愧疚。



他把那块苹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慢慢地咽进喉咙,一阵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

贺天看了看窗外,发现太阳终于不是直对头顶灼烧了。



他想着,趁着还没有回家。

今天黄昏时,带着莫关山去医院后面的草坪上散散步吧。





-20



当贺天扶他坐上轮椅时,莫关山都没有反应过来贺天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颗心紧绷着,敲锣打鼓地像是要蹦出脆弱的胸腔。



贺天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也从来不会让人猜到心思。



莫关山的手紧紧地抓住两旁的扶手,腰杆挺得笔直,密不透风地贴着靠背。那样子,仿佛是害怕贺天一脚把他踹下楼梯。
柔软的坐垫,仿佛有一群顽强蚂蚁在上面挪动着,让他如坐针毡。


倒是贺天,虽然不吭一声,但动作相当温柔,连莫关山的病号服也一丝不苟地扯平抚好。



"今天不那么热,我带你去草坪上走走。"



他能够感觉到莫关山的僵直和紧张,他努力地想让莫关山放轻松一点,却发现他越是小心,莫关山就越是害怕。
到最后,他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还做得不好。



"贺天..."

"怎么了?"



贺天回答得很快,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奋。
莫关山叫他名字的时候并不多,所以每一次都能给贺天带来惊喜。


海潮跟随着贺天,荡漾着波澜。

莫关山闻到了,心下更是一紧。

到了嘴边的问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莫关山摇了摇头,闭紧嘴唇没有再吭声。

贺天有些失望,连眉头都微微纠结。但很快的,他又重振精神。
虽快至夏末,莫关山仍然穿着长袖的病号服。贺天甚至还在背包里给莫关山叠了一件外套。



他推着莫关山,小心翼翼地在过道上走。
鼻尖萦绕的是雨后青草的味道,低头看去,是毛蹭蹭的红发。

贺天突然觉得心里像夹了一层沙,磨得生疼。

那头红发里竟然穿过了零星的几根白发。



以前不是都没有的吗?
还是...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关心过?



贺天握着轮椅把手的骨节更加青白分明,海潮也不由自主有些颤抖。

两个人一路上默默无言,不少过路人对这两股信息素报以探究,均被贺天冷眼瞪了回去。



莫关山却没有心情在意这么多。
视力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朦胧之中,海潮的信息素更是清晰明了,紧张的心情愈发猖獗了。


贺天这些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十年里,贺天也有心情突然变好的时候,连着几天对他都是好言相向。在那些日子里,他的心里总会迸出无限的希望,但愿着贺天的爱情。但这种希冀不会持续太久,贺天总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他大发脾气,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而他往往是打掉门牙和血吞。
最终,他也能平静地对待这样甜蜜却不真实的幸福了。


与其说幸福,不如说是他自欺欺人的内心戏罢了。


可这一次,贺天心情好的时间也太长了。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贺天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来折磨他。



随着轮椅的铁轮缓慢旋转,他停止了猜疑。

莫关山克制不住地,心情雀跃了起来。



离医院的出口还有一条长长的廊道,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



太久了。
贺天以他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他每一次外出的请求。



莫关山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只剩下了那一方灿烂的白。仿佛这个世界狭小得只剩下了一条廊道的长度,再过去一点,那里便会有另一个光明的世界。

而他,像一只被囚禁于牢笼之中不见天日的鸟。
鼓动肌肉振奋羽翼蓄势待发,只等着破开这最后的枷锁,冲出禁锢回归自由。

他兴奋得连信息素都没有太在意了,青草的味道兴致勃勃破土而生,蔓延在长廊里,让贺天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手臂用力,加快了速度。



当轮椅滑过出口的门栏,莫关山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解脱了。尽管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但那种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放松的感觉太美好。

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整个视网膜只剩下了白金的光亮。眼眶被刺激得有些湿润了,但他不愿意低下头去躲避。

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中,染着暖意。


很快,一双微凉的手贴上了他的双眼。



"先闭着眼睛适应一下光线。"



诚然,贺天的声音带着关切,温和清澈。
但莫关山刚刚有了笑意的脸颊飞快地褪去了粉色,他张了张嘴,有些失望的埋下了头。



贺天盯着自己的手,刚刚触碰了莫关山的眼睛,给冰凉的指尖带上了一丝温度。

贺天也不想这样煞风景的。
莫关山失落的嘴角让贺天觉得很是颓废。
但是强光刺激眼睛,对莫关山眼睛的恢复不好。



莫关山兴奋的神情还留在他的脑海里,半睁的眼睑遮不住珊瑚色的瞳孔,太阳在眼睫之间浓缩成了光点。
那一刻,贺天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中学时代。


莫关山枕在自己的臂弯,两个人在学校角落的一处"秘密基地"晒着太阳。
莫关山打了个盹儿,自己也才刚醒。
转过头去就是少年青涩的脸,微眯的眼睛闪过顽皮的珊瑚色,太阳也夺不去那样的光彩。
那个时候,莫关山也是这样的神情。
懒洋洋的,带着青春特有的希望。

贺天心脏扑通直跳,熟悉的痛楚又在心脏那处徘徊。

每每回忆起十年前那些往事,呼吸都困难得不像是自己的。



但现在,他不会再逃避了。



"我推着你走一段,等眼睛适应了你再睁开。"



莫关山没有给贺天回应,因为他知道贺天不需要他的想法。


等他们来到了墨绿色的色团底下时,莫关山突然向后伸出手抓住了贺天的手腕。



"贺天。"



莫关山的指尖很冰,但手心又渗着汗。触碰到贺天的手腕时,贺天眉头一跳。

贺天没有说话。



他现在不想听莫关山对他说任何话,非常不想,十分不想,特别不想!



莫关山的神色让他觉得惶恐,他太清楚莫关山的每一个表情了。
他几乎都能猜到莫关山接下来会对他说什么。


莫关山的眉心舒展开来,却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轻松感,他的眼睛微微闭上。
恐惧,担忧,绝望,不解,融合成了莫关山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直说吧,我能给的我都会给,只要你要。"

"还是说,把人捧到高处再狠狠摔下来的游戏你还没有玩够吗?"

"你还想再看一次我跌到尘土里满脸是泥的狼狈模样吗?"

"贺天,这游戏你玩了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不腻呢。"

"我..."

"我都腻了。"



说到最后,莫关山有些哽咽了。沙哑的声线透出散不去的落寞。

这是莫关山住院以来,对贺天说得最多的一次,没有意外而来的惊喜,让贺天在这树荫下,从头凉了个彻底。
贺天抬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却发现干涩的没有一丝眼泪。

贺天嘲讽地笑了笑。
这下自己连苦肉计都没法演了。

该面对的总会来,只是贺天没有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样突然。


他突然又后悔起推着莫关山出来走走了。



在医院这几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剖析自己。
一层一层剥开伪装,剩下的,只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字。

但他说不出口。

他还有什么资格对莫关山说那个字呢?他连找借口的理由都没有。

面前的莫关山轻微地发着抖,他知道莫关山在怕。
怕自己又做出了什么残忍的事。
可莫关山就是那样,明明怕着,却依旧会完完整整地把该说的说出来。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间,也不是一个对的地点。可是莫关山开了头,他就必须地毫无退缩的直面。

他走到莫关山面前,蹲了下来。他抬头望着莫关山的眼睛,然后抓住了莫关山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
莫关山的指尖好像更冰了,但他也没有办法温暖,因为他的整个手掌同样凉凉的没有温暖。



"我没有。"





-21



"我没有要玩什么把戏,也没有想再伤害你。"



莫关山的鼻尖呼出了一声无奈的嗤笑,扎得贺天耳膜一疼。
明明一早就料到了莫关山的反应,可在莫关山有些失焦的瞳孔面前,贺天还是觉得脸颊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热辣地疼着。
明明一早就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的解释,此刻忘得一干二净,空白的思绪里,只能突出内心最直白的简单句。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是..."

但是...



贺天接不下去了。



有什么好但是的呢?在莫关山的心里,恐怕只有放手才能让他真正地相信。
可自己却又万万不能放他走。

哥哥的警告像是从耳边再度地响起,惊得贺天用力握住了莫关山。



手心里是莫关山冰凉的指尖,贺天无法用掌心温暖他,于是干脆把那双手贴近自己烧红的脸颊上。
在外人看来,恐怕是热恋期中甜蜜无间的恋人。

贺天的喉咙干涩,连吞咽口水都有些泛疼。



"莫关山..."



接着却是一阵沉默。
两人久久不语。



最后,贺天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把莫关山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胸膛。



"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

"等你好起来,我就放你走。"



等你好起来,我就会解决所有的事。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莫关山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他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得知了高中状元的喜讯,但很快,激动又消减了下去。

等身体好起来,是何年何月?
每一晚都被占有被强迫,每一天都不断注射抑制剂转换剂,身体还能好得起来吗?

贺天这买卖,还真是划算。
难怪现在把公司管理得风生水起。



莫关山暗道自己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要在以前,他恐怕早就从轮椅上被掀翻下来,趴在地上被狠揍几拳了。

想来,是贺天这几天太迁就他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闭上嘴,觉得索然无味。



贺天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贺天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回到了莫关山身后,推着轮椅向前小步小步的行走着。

他没再说话,只是在这空阔的草坪里,海潮的气息带着隐秘的血腥味。



第一次的谈话很显然并不愉快,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讨论这个话题。

甚至连草坪边缘的花坛里那芬芳的栀子花都没有惹出莫关山的笑意。

莫关山像是累了,他低下头揉了揉鼻梁。



"回去吧。"

停顿几秒,他似乎是觉得不够,所以又补充了一句。

"给你添麻烦了。"



这补上的一句话,像是在贺天心里插上了一把刀。高大的身影僵住了片刻,推动轮椅的双手有些凄惨,青筋暴起,痉挛似的颤抖。
贺天没能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他推着莫关山回了医院。



现在一楼的大厅等待电梯时,贺天突然皱紧眉头。他转头向长廊中一个相当普通的病房看去,眼神怪异。


"叮——"

电梯门缓缓开了,里面急急地跑出一个小护士,是那个当初给莫关山输液的beta。她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贺天和莫关山,张皇失措地抱着医用工具跑过了贺天身边。

贺天在她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轻轻扭头闻了闻,捕捉到了星点熟悉的味道。



到了病房,贺天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保温桶。
把莫关山放到床上后,他打开了桶盖。

里面是最普通的椰奶燕麦粥。

光是闻闻味道,贺天就知道这又是出自蛇立。



"蛇立做的粥,你现在想喝吗?"



莫关山摇了摇头,翻了一个身,似乎是又要陷入了昏睡。

过了片刻,莫关山听到了保温桶碰撞瓷器发出的声响,接着就是吞咽食物的声音。



贺天把蛇立煮的粥给喝了。



半夜的时候,贺天轻手轻脚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他替莫关山掩了掩薄被,悄无声息地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黑暗之中,莫关山睁开了眼。等到海潮的气息变淡,莫关山下了床扶着墙壁来到了贺天睡觉的椅子旁边,飞快地把贺天的手机攥在了手里。



蛇立还没有睡,一片漆黑中,手机屏幕尤其闭眼。

屏幕上是莫关山参加班级朗诵时,第一次穿西装的样子。

那恐怕还是莫关山第一次上台。

记忆中,他的脸颊漂浮着一层可爱的红晕,握着话筒的手有点颤抖。
黑西装白衬衫,还被班上的一群女beta软磨硬泡带上了红色的蝴蝶结领带。
羞涩,又让人移不开眼。



"咔嗒。"



门被打开了。

这次还挺温柔的,海潮没有气势汹汹扑面而来。

贺天穿着睡觉用的T恤,面无表情站在门口。蛇立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他只是平静地按下了锁屏键,让莫关山的脸随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蛇立看了一眼裹着石膏的脚,又挑眉横了贺天一眼。



"有事?"



贺天进了病房,反手锁了房门,颇有一种"我要在这里解决你这个病号的"的架势。蛇立也不着急,双臂环胸看着贺天的每一个动作。
可贺天只是走进病床,坐在了床边。



"我把你的粥喝了。"



蛇立完全没有料到贺天第一句话会是这么无关紧要的。
但贺天的神情无比认真,也很平静。

蛇立发誓,这是他第一次闻到这样平静的海潮气息。从中学开始,贺天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当然他也不会多么的好言好语。哪怕只是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这个高傲的alpha,也总是会有意无意释放出带着压迫和攻击性的信息素。


咸咸的,苦涩的,带着薄凉和冷漠。
强势的,霸道的,让他无比的讨厌。


他不明白莫关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alpha,因为莫关山总是说自己讨厌那种以为自己有几个小钱就老是使唤别人的混蛋。
讨厌强迫,讨厌威胁,讨厌自以为是,讨厌以自我为中心。

贺天全都占满了。

果然是真爱吗?



真爱...

这两个字闪过蛇立的脑海,让蛇立的眼神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盯着贺天。



"说吧,为什么反悔。"





-22



贺天回到莫关山身边时,已经清晨了。
莫关山睡得很沉,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贺天摇了摇莫关山,莫关山也没有睁眼。

贺天坐在床边沉思了片刻,着手收拾起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



贺天很少做这样的事儿。
读书那会儿,每天都有阿姨来收拾整理。
后来莫关山和自己住到了一起,这些事儿都是莫关山来做了。



贺天做得并不整洁漂亮。
一个行李箱送过来的衣服,贺天装了一个行李箱和三四个背包。
剩下的杯子碗筷,还有一些莫关山洗漱用品,让贺天愁苦了脸。

他以前是不在意的,可现在一想到这些都是莫关山的东西,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扔。
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可他还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莫关山的东西往包里拼命地压。


莫关山就是在贺天不停捣鼓行李的时候,被吵醒了。



今天的天气尤其好。

天空湛蓝辽阔,通过窗户望去,白洁的云朵像一朵朵繁盛厚实的棉花。



贺天捏着莫关山的耳朵,抢夺着莫关山的注意力。

莫关山才从睡梦中苏醒,意识并不清晰。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被贺天捧住脸颊转向贺天。
等莫关山珊瑚看向贺天的时候,贺天俯下身,对莫关山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醒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莫关山立刻清醒了。
几乎让莫关山几乎红了眼眶。

贺天的唇所碰到的地方,一点点灼热起来,向四周蔓延着异样的酥痒。



十年前,贺天也总是这样温存的问他。



"医生说,按时吃药就好了。"贺天扶着莫关山坐了起来,一颗一颗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我们回家了。"


Omega的皮肤总是那样细腻清透,生病的莫关山更是苍白。
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病号服被贺天向两边脱,露出了莫关山光洁平坦的胸膛。
两颗粉嫩的果实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组合起来仿佛一盘美味佳肴。



贺天的呼吸一顿,动作不自主地有些急促粗鲁。

他太久没有碰过莫关山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诱人的东西,屏住呼吸飞快地给莫关山套上了一件棉质柔软的长袖T恤。
脱下裤子的时候,贺天觉得自己的腺体都快烧起来了。

海潮暗涌着,被理智强硬地镇压下去,不满地叫嚣着。


莫关山的心却不在这里。
他有些困惑。
那个和蔼的医生前不久才说,要让自己多在医院观察几天,怎么突然就让自己回去了呢。

蛇立知道自己要出院了吗?

不知道的吧,不然一定会来送送自己的。



"你再等一下,别乱动,我去开出院手续。"



说完,贺天揉了揉莫关山的发。
莫关山身体一僵,低下了头。

贺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关山一眼后就关上了病房门。


莫关山坐在床上,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


他还记得贺天说过,自己的头发毛蹭蹭的,扎手的很。

贺天没有说完,到莫关山知道。
一定没有见一的柔软。



他不想这样的,像那些无理取闹心胸狭隘的omega一样。这样一来,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有什么两样呢。
但是没有办法。

他就是一个omega,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也会痛会难过。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跟心脏长了毒瘤一样,难以承受这样的负荷。

他不是明明已经心灰意冷了吗。

何必又要自虐一般不断回忆着这些往事,让自己的爱更加千疮百孔呢。



贺天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莫关山通红的眼眶。

他脚步一顿,冲了过去抬起了莫关山的下巴。

莫关山立马闭上了眼,却还是被贺天捕捉到了难忍的委屈。
他心坎一疼,声音也带上了哄。



"怎么了?"



莫关山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油盐不进地又沉默了起来。


贺天这就没了辙。
逼不得,急不得,舍不得。



他推着莫关山,却没有从大门出去。
绕过了门诊大楼,他们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后门。

贺天庆幸着,小医院也总有小医院的好处。


他把莫关山抱上了副驾驶,然后野蛮地把轮椅扛进了后备箱,自己也跑进了驾驶座。

莫关山觉得贺天尤其紧张,虽然贺天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什么特别不正常的地方,但总归是哪里不对劲。
说不出的不对劲。

贺天的语言行为可以骗人,信息素不可以。


海潮荡漾得有些太过澎湃了,一波波浪冲上了车窗,让整个车内都是海风的味道。



"贺天,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呲——"



车子突然急刹停了下来,如果不是安全带,恐怕莫关山现在已经撞上了面前的挡风。
巨大的冲击力让莫关山忍不住了闷哼出声。



"啊?啊...你没事吧!"



贺天突然回过神,急切地抓住莫关山的肩膀紧张地询问。

莫关山确信了,一定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否则贺天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也料定了贺天绝对告诉他实情,所以他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已经放弃了关于贺天的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出了事,还是会担心会不安。
像一个自作多情优柔寡断的癞皮狗。



贺天暗自偷偷抹了一把汗。

莫关山一句问话,差点让他方寸大乱。背心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却连擦都不敢擦,生怕被莫关山看出了什么异常。



路边的行道树快速地向后飞驰而去,路面越来越窄,人越来越稀少。
直到窗户外面全部变成了田野,莫关山知道,时隔多天,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不像家的家。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那米色皮藏蓝底的别墅了。

莫关山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清明起来,所以从远处看去依旧是两团色影。

就好像是他失明那天抬眼望去的一样。





-23



到了门前,贺天停好车,连驾驶位的车门也没有关就直接冲向了副驾驶。



刚才他就发现了。

快到家时,莫关山的脸色又白了起来。这次不同前几次,莫关山的嘴唇都颤抖起来。
贺天紧张又后悔。

就不应该不听医生的话,让莫关山这么早出院。

莫关山却只是双手抱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擦。
青草撺掇着彼此,溢出了车窗。



到了家门口,贺天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打横抱起了莫关山就往家里走。
在外面时,他总记得莫关山不喜欢被当成柔弱的omega来对待。搂搂抱抱的动作,在别人面前他们并不常做。

走到门前,贺天还没有松开手印上指纹,门就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为贺天让出了一条道。

贺天却一点都没有惊讶的表情,抱着莫关山就往里面走。



莫关山这才觉得不对。

在这空旷的郊区,在这少有客人的私人别墅,竟然残留了不少alpha的信息素。

信息素很淡,但仔细一闻,很轻易地就能发现,全是带着攻击性的气息,不少于十种以上的味道。



意味着别墅周围,有十个以上的alpha逗留。



而贺天情急之下忘记上锁的车门,也被人一丝不苟的关上了。

这让莫关山原本就有些失控的情绪更加不受控制。



"贺天!有人!"



这一声简直叫振聋发聩,沙哑的声线在贺天耳边炸响,连贺天都惊愕地停住了步子。
贺天看着怀里的莫关山,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因为,几乎是条件反射,莫关山原本耷拉在腹部的手,飞快地穿过贺天的手臂,护住了贺天的后背,莫关山整个人也挡在了贺天的胸前。



没有片刻的犹豫。

本能似的。

想把贺天拥进怀里。



贺天心口升起了巨大的悲哀,他深吸一口气,收紧手臂把莫关山死死地压在胸膛上,环抱在怀里。



"别怕,他们是我哥的朋友。"



他把莫关山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前,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脏的酸胀。


莫关山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理由,护住贺天的手没有松开。
他固执地盯着那些个模糊的黑影。



"红毛..."



贺天的声音染上了哽咽。

莫关山才像是回过神来,缓缓地松开了手。



"抱歉...是我失礼了。"



最后莫关山也坚持着说自己没事,不用再去医院。
一来二去。
贺天索性也就依了他,只是平时"看管"莫关山就更紧了。
莫关山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生命垂危的重患病人。



那个中年男人住进了别墅一楼的客房。



贺天说,大叔是一个厨师。

无论是煎鸡蛋和烤面包的简单早餐,还是中午小炒的肉丝和竹笋,又或者是黄昏时候放到莫关山床头不温不烫的粥。

虽然算不上大师的水准,但比普通人做的还是精致太多了。
而对于莫关山的任何询问,这个大叔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念书的时代。



吃了早饭,莫关山便在贺天不容分说的强制要求下,做着简单的广播体操,之后还得目视远方翠绿的树林恢复眼睛十分钟。

做完这一切,莫关山将获得宝贵的一个小时的看电视时间。

贺天的早晨总是在书房里度过,不知在忙些什么,除了出书房看看莫关山,他连卫生间都不怎么去。


到了下午,贺天会出门,但他总会在六点之前回家。
每一天都不例外。

这个时候,莫关山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打望着徘徊在别墅周围的那些alpha。

要说这些个alpha都是"朋友",莫关山是绝对不会信的。

如此近的距离,明明应该对信息素相当敏感。
可是不仔细闻,压根儿闻不出周围存在这样一群气味醇厚的alpha。

可见他们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非正常职业者"。

更何况,谁没事儿在朋友的弟弟家旁边转悠这么久都不走呢。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也不要担心。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问过这群alpha的事。


闲来无事,又被贺天勒令不能出门。每到下午,他就打开窗细细闻着这群alpha的味道。

楠木,香樟,柏树。
沉香,檀木,山苍。
黄杞,糠油,松脂。

分辨每一个气味,再判断这种气味属于哪一个alpha。
这个游戏在莫关山无聊的下午,充当着不可或缺的娱乐项目。


吃过晚饭,贺天会带着莫关山在别墅附近小走几圈。
每一次,贺天都紧紧抓住莫关山的手,生怕莫关山走丢了似的。


只是夜晚到来了,贺天从没有碰过他。
因为营养剂修复着身体,所以莫关山这些天里也没有被发情期光顾。



一层不变,平静安详的小生活。

但无论是贺天,还是莫关山都知道。
那些单纯的时间,早就回不去了。



偶然一次,莫关山半夜转醒,迷迷糊糊摸索着,想去上个卫生间。

楼下的厨房里,传来了贺天和那个大叔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菜刀剁在菜板上沉闷的声响,水流冲刷碗盘发出的哗哗声,青菜下锅时候发出炸响。

以及,贺天因为被飞溅的油咬上手臂都发出懊恼的咒骂。



"这样好了吗?"

"差点火候。"

"啧,这个学会之后再教我炖鱼吧。就是我上次指给你看的那个,红毛挺喜欢的。"

"您先学会这个吧。"



莫关山的手放在楼梯上,一点一点握紧。
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再听任何一句对话。但无奈的,他跨不开步伐。



"啊..."

"请您小心一点!我去给你拿药膏!"

"小声一点!他睡了..."

"既然这么珍重,为什么不让他明白您的心意呢。"



珍重二字,回荡在莫关山的脑海。
他无声地重复着。

珍重,珍重。

连呼吸都带了颤抖。
但他必须克制住他的信息素,因为...


因为他想听贺天的回答。
他唾弃自己,没有原则,没有底线。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不能释怀。



那是他爱了十年的人。



莫关山从未怀疑过每天摆上餐桌的饭菜。

尽管莫关山不止一次发现,贺天手指上的止血贴。
还有那未遮住或者结痂的刀伤。



莫关山不敢去想。
不敢相信这是贺天为了自己而做出的改变。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希冀以后的绝望比一开始就认清现实,要痛苦得多。


他的心在疼,不知羞耻的渴望像是又在蠢蠢欲动。


贺天的声音悠悠然,从楼下盘旋上来。



"他总是容易心软。"

"我怕..."



"我怕有一天,

我离开他的时候,

他会舍不得。"



回暖的心脏没有了冰铸的保护膜,轻而易举被刺穿得千疮百孔。
重生的渴望被按进暗礁叠生的海域,被一根根柔软却坚韧的海草纠缠着,永久的溺死在寒冬里。

莫关山无声地笑了。
口腔里满是血腥。



*之后三周都不会更新了,祝大家考出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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